我有一个梦,梦里有个关于爱的故事。

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图书馆的旧木桌前,你抱着厚厚一摞书撞到我,有一本书的扉页写着“给未来的我”。我弯腰帮你捡,你慌乱说对不起,却在抬头时忽然安静。那天阳光穿过彩色玻璃,把你的睫毛染成淡金色,我心里咯噔一下,像有人悄悄按了播放键。

后来我们在一起了,租了一个很小的屋子,下雨天屋顶会敲出鼓点。你怕打雷,我就用枕头和被子搭了个“防空洞”,我们一起钻进去,开一盏昏黄的露营灯。你枕着我的手臂读诗,声音轻得像在念咒语,我假装认真听,其实全在数你的呼吸。

冬天夜里你总喊冷,我就提前钻进被窝当“人肉暖水袋”。你蜷成一团贴着我,脚丫冰得我龇牙咧嘴。你问我不嫌凉吗?我摇头,因为你笑起来的样子,比暖气还好用。

再后来,我们有了只傻里傻气的橘猫,取名叫“锅贴”。你挺着孕肚蹲在地上给它开罐头,我蹲在你对面给你拆酸奶。锅贴蹭你的脚踝,你蹭我的额头。那一刻我想,原来幸福真的有形状:一只猫、一个你、一盏还没关的廊灯。

孩子出生那天,你哭得比他还响。我隔着玻璃看护士把他包成一只小粽子递给你,你脸上的泪和笑混在一起,像把整条银河都揉碎了。我偷偷在走廊尽头抹眼泪,心里发誓要把世界上所有软绵绵的云都捧来给你。

日子像被按了快进,转眼他会走路了,会喊“妈妈”了,会把你的口红当蜡笔在墙上画彩虹。你举着拖鞋假装生气,嘴角却疯狂上扬。我下班回来,总能看见客厅的小灯亮着,你和孩子头碰头睡在沙发,电视还放着没看完的动画片。我轻轻给你们盖上毯子,觉得这就是传说中的“山河远阔,人间烟火”。

再后来,我们咬咬牙买了带院子的房子。你在墙角种满月季,春天一到,花开得像失火。我搭了个秋千,你坐上去让我推,裙摆扬起来,像回到二十岁。孩子在旁边吹泡泡,彩虹一个个飘过去,你回头冲我喊:“快看,我们的青春飞回来了!”

可青春终究会飞走,孩子去外地念大学那天,你在高铁站攥着他的手不肯放。他笑你小题大做,你却转身把脸埋在我肩头,眼泪透过衬衫烫得我发疼。列车开走后,我们坐在广场的长椅上吃他剩下的半个汉堡,谁也没说话。夕阳把影子拉得很长,长得像要把我们送回从前。

我们开始变老,你戴上老花镜还坚持给我缝掉扣子的衬衫,我偷学了你最爱的糖醋排骨,却总把糖当成盐。晚上你靠在我肩膀听老歌,听到《小幸运》时突然跟着哼,跑调跑到外婆桥,我却觉得那是全世界最好听的版本。

后来你病了,病房窗户望出去有一棵很大的银杏,叶子黄的时候,你轻声说想回家。我推着轮椅带你去看,你捡了一片叶子夹进我的笔记本,说要把秋天留给我。那天风很软,阳光像碎金子撒在你花白的鬓角,我忽然发现,原来白发也可以闪闪发光。

你最后的一个夜晚,我躺在陪护床上,听见你极轻地喊我名字。我凑过去,你用手指在我掌心慢慢画圈,像在写一封只有我们懂的情书。你说:“别难过,我只是先回去做饭。”我笑着点头,眼泪却砸在你手背上,晕出一个个小坑。

你走后,我每天都会把你的茶杯洗好,倒满热水,好像下一秒你就会推门进来,皱着鼻子说:“好烫,帮我吹吹。”锅贴的孩子已经老得跳不上沙发,它趴在门口,尾巴一甩一甩,像你以前等我下班的模样。

现在我也老了,院子里的月季被你走后第一场雪压弯了腰,我把它们剪下来做成干花,插在床头那个掉了漆的搪瓷杯里。孩子偶尔带孙子回来,小家伙在秋千上荡啊荡,喊我“爷爷快推”,我弯腰时听见膝盖咯吱响,像你当年笑我“老头子还装帅”。

今天阳光很好,我翻出你最后夹的那片银杏叶,脉络里还留着你的指纹。我把叶子贴在胸口,忽然就懂了——原来你一直都没走,只是像最初那样,安静地躲在书页里,等我把余生一页页翻完。

我点燃一支烟,对着空荡荡的院子说话:“饭好了,回来吃吧。”风掠过秋千,轻轻晃了两下,像你应了我一声。

如果有下辈子,我还想在那个图书馆遇见你。这次我会早点抬头,对你说:“同学,你的未来掉了。”然后在你弯腰之前,先一步牵住你的手。

这辈子没爱够,下辈子请早点来。